Friday, September 23, 2016

「旅行、足跡。」當日限定求婚攝影展

「我媽說,你還是要有個求婚。」
就這麼一句話,我開始了長達三個月的奮鬥。

算算時間,是差不多了。
打開Google,搜尋求婚。
找到了高雄漢神頂樓餐廳的求婚表演秀,找到了華航空姐快閃熱舞求婚,找到了飯店換房求婚,想起中秋的小旅行,不如就這樣吧。我想著。

所有的一切正如一塊彩色的大拼布,東補一塊,西添一片,才完成了最後的樣貌。

首先是戒指盒,其實我腦中早有想法。
腦中的畫面是躺在床上的一本書,書中有著空心的洞。裡面躺著象徵性的戒指,靜待對方的驚喜。
至於書本本身,則是厚重的相片書,裡面紀錄著交往以來的旅程。就我來說,我認為這是相當足以表現我風格的作法。
不過有個問題,鮮少拍人像照以及合照的我,打開資料夾發現果然大多都是風景照。於是只好冒著被察覺的風險跟對方拿照片,事實上也因此洩漏了馬腳。
編輯相片書其實費了我很大的功夫。

第一個步驟是整理怠惰半年時間的未整理照片。這花了我一個半月以上的時間。

下一個難關則是相片書的排版。
由於我使用Illu的技術不純熟所以無法直接排版,而比較多家印刷店(事實上印刷店的選擇也讓我煩惱了好一陣。)的結果後知道,其實每家店的編輯軟體都沒有附上尺規,讓我很難對位預留戒指的洞。

另外紙張的厚度也是個問題。為放進戒指,相片書得要有一定的厚度。但在沒有樣本、戒指也還沒準備,不知道厚度的情況下,我只能盡量增加相片書的厚度。最後經過多次排版的試誤,才決定放棄把戒指「放在照片之間」的作法,而是採用後面做大量空白頁,把戒指塞入後面留白的位置之中。

最後是開洞的方法。先不論開刀模的費用是否昂貴,就算想開刀模,也沒有廠商願意對應單一本的相片書下這樣的功夫。詢問過幾家廠商之後決定放棄的我,最後在PCHOME找到適合的工具。

實際看過規格之後,才發現這工具所能割出的最小圓遠超過我的期望值,在繼續搜尋之後,才找到這玩意兒。
這東西一開始用覺得挺好用的,但要在書上的定點挖出深度1公分的圓,的確不是件易事。我轉啊轉的,轉到手指都擠出水泡,才終於挖好洞,把泡棉塞入洞中用以固定戒指,才完成了戒指盒。


至於戒指。
「你可以自己去打個戒指啊,現在很多那種店。」
好友人妻如此說道。
在一天夜晚,由於坐錯車的緣故,我漫步於自大阪堺東車站通往堺車站的路上,網頁逛著逛著,便打國際電話到台南銀戀預約時間。

事實上過於頻繁的出差讓我很難調整時間,於是在回國的某個下午請假到店中製作戒指。拿起鐵鎚在銀片上敲敲打打,弄斷店家的線鋸,搞了一整個下午,做好兩支戒指。


為順利完成求婚,其實我有事先跟老闆商量過,希望中秋連假能不要讓我出差。(對,公司原本打算派我在中秋連假出差。)
但求婚的旅行計畫,卻因為朋友的加入有所改變。
原本跟朋友商量之後,已套好在旅館求婚的方式。但是…
「我女友跟我說,絕對不準在飯店求婚,不然他要殺了我。」
就這樣,友人不經意(抑或是說故意?)的一句話,讓我決心重新策劃一個求婚。
「那就弄個假攝影展好了吧。」我說。
或許是主題為相片書的緣故,這想法自然地浮現出來。

時間是8月初,老闆預告9月下旬我極可能到中國出差一個月,為避免整個活動(?)被拖延到11月,我只好把日期訂在旅行的前一週,也就是9/11,我認為出差風險較小的日子。

決定地點之後,我迅速地著手尋找台北or台南的場地。
條件是可以快閃的一日展場、夠私人卻又公開的藝術空間、還不能太貴。基本上預算我抓一萬左右,差不多是原本打算預定高級房間的價錢。
最後我找到了寶藏巖。
寶藏巖算是公家的場地,在租借場地時需要提交企畫書與佈展的設計圖等等,於是我將自己的計畫擬訂成一份除去「求婚」兩字的企畫書送審,打著「為了未來佈展的預演展示」的名號,在經過幾次諮詢之後順利借到了場地。

Project「旅行、足跡。」
其實是在租借場地時狗急跳牆下的標題。
但也成了之後佈展的中心概念。
我跟女友在共通朋友的旅行中相遇,
在女友策劃招不特定人參加的旅行中相識,
在我策劃的旅行中熟識,
在旅途中因為Guest House的旅客們的誤解而交往。
因此旅行對我們來說其實擁有相當大的意義。

原本想硬把求婚的概念放入展場的對外說明中,以旅行的終點與旅行的新起點作為旅行展場整體主題的一部份,為「求婚」的動作賦予「動態展出」的意義。
我想人生的大事,也能是藝術的一部分。
在展示的空間中,能讓私事也化為一種表演。
即使一切並不洗鍊。
但考慮到可能想在求婚的瞬間排除外人的可能性,因此沒有實行。

為期一天的攝影展,「旅行、足跡。」的海報
使用線上設計頁面製作(https://www.canva.com/)

底圖為免費資源,是教學用的海報。
QR Code連結Google Map,標示我們去過的地點。

準備期間,剛好是我最頻繁到日本出差的時候。
其實在求婚的前一週果然來了可能要去中國兩週的死亡預告,但與此同時,問我能不能到日本協助翻譯的委託也殺來了。
縱然求婚當週人不在台灣很難做事,但為避免中國行真的成行,我選擇把自己賣到日本,9/10(六)回國,9/11(日)求婚。
但如意算盤還是打錯的。
出差中行程原本又要被延期到週一,我當場跟副總攤牌,透露自己要求婚一定要回國,最後變成先回國,週一再飛的行程。好險現在大阪台灣來回機票不到一萬,計算到旅館跟津貼的錢其實跟讓我回國差不多,所以才順利逃回台灣。

我在出差與出差的隙縫之間場勘,從日本下指示委託朋友與家人購買相框寄到我家(差點被家母以為是詐欺而退貨)、向印刷廠下訂製作主題海報與展場的核心-大尺寸油框畫照片、作為禮物的明信片等,並請家姊幫忙取貨。
另一方面也把相片送印、評估相框用黏土固定的可能性等。
而人在大阪的自己也跑到大創收集當天場佈所需的棉線、可能用到的木夾、預備用的相框等小道具。

「求婚可以用乾燥花,做個紀念。」
這個建議來自於約莫兩年前送我乾燥的新娘捧花的友人。
本人給我建議時似乎忘記自己曾送過我捧花。
但給了我替祝福賦予新意義的靈感,於是這朵乾燥花又從新娘的完成式轉變為求婚的進行式。是個循環的概念。

9/10號回國自機場趕回家中,感謝爸媽幫我把展場用的圓桌、長凳都預先塞到車上。最後我把所有工具都重新整理到車中,便開車自台南殺上台北友人家過夜,準備場佈。

9/11,早上三位友人逼、竹竿與M+逼女友協助場佈。
場佈告一段落之後,在日友人茶哥特地派來一位攝影師+其女友為替他送來透過EMS寄到的祝福禮物,並協助紀錄展覽內容。

展覽本身一度對外公開大約半小時到一小時的時間。
事實上原本我照的照片品質並不足以做展示,而且合照的部分其實也不是什麼太值得讓人看的東西。不過多虧工作人員們的協助,其實佈展之後還挺有展覽的樣子,因此索性分享給經過民眾,也說明這其實是一場求婚的局。
會場情況
照片與地圖透過棉線做連結。其實理想狀態是想把大地圖坐在地板上,但實行上不實際。
另外囿於場地的限制,所以地圖的尺寸也沒有印太大。

地址為上光巷59弄11號,與日期也有連結
送給當日有經過來看展的人的明信片,聽說銷路還不錯。
這次的核心,戒指、相片書、花。

當天,我用「參觀朋友的展」的名義把女主角騙到展場,在與女友一同進入工作人員協助淨空的展場之後才揭露這其實是「自己的攝影展」。

女主角的第一句話是:「天啊,你哪來這種時間?」
(我腦內想的是:「其實我也覺得我很強,我出差到一半以上的時間不在台灣,還兼職翻譯,真的是差點搞死自己。」)
第二句話是:「靠邀,還說你的攝影展,這根本一半照片是我照的!」
(對,因為我都不照合照,合照都靠他自拍)
之後還被說其實他有預感我要求婚,算是比較糗的一面。

雖然是個被逼說留人捧花噁心、被M說注意到太多細節很噁心,被女友瘋狂吐槽盜圖的展覽,但整個求婚還是順利的落幕。

最後感謝逼&蛋、小M、竹竿,茶哥&茶哥好友,親愛的家人的協助,知情好友們的鼓勵。
久未寫網誌,在此留下記錄,以茲紀念。

Wednesday, February 25, 2015

家中有狗摸摸

家裡在14年前死了第一隻小狗。
還記得那年我高三,住在奶奶家中被火燒到只剩下一間房間,其他部份變為廢墟的家裡面。
當時假想要自己一個人住外面專心讀書之名,行吃喝玩樂之名。
雖不荒淫,但怠惰是一定的。

那天我一如往常地在打電動,電話來便急急忙忙地關掉音量。
多次的查勤早已練就我一身快速收起主機的能力。
接起電話,只聽到父親一句:「我們家小狗出車禍了。」
想起父親跟姊姊對小狗的疼愛,也是一陣心痛。
對反對養狗的母親來說,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之後過了不久,我們家又多了一隻小狗,一樣的馬爾濟斯。
聽父親說,那是他勉強找到原本狗媽媽的飼主再生一胎,原本不生的。
而這一生,卻賠上狗媽媽的性命。
不過這孩子倒是出世了。
命名跟他過世的姊妹一樣,叫做MOMO。嚴謹一點或許應該叫做MOMO Jr.或是Sc,又或是MKII之類的,不過我們家還是叫小狗為MOMO。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家小狗先天性的憂鬱,總是露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曾經懷疑小狗不知道是不是在我們不知道時受到討厭狗的母親欺負,不過想想小狗身上沒有什麼傷痕,應該不會有這種事情才是。
憂鬱的小狗在小時候偶爾還會叫兩聲,平時則是一聲也不吭。
我已經忘記那隻一聽到人帶著塑膠袋回來就跑到腳邊的到底是一代還是二代,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
我只知道,原本就不大叫的狗更是不叫了,只偶爾吭幾聲。說家人疼不疼?我媽自然是不疼的,他嫌棄小狗要睡我家的床髒,似乎也因為這樣跟父親分床。這是在我離開家之後的故事。

但小狗有沒有人疼呢?
家裡的狗有飼料不吃,有水不喝,總是要老父或姊姊將他好好地放在腳上,一隻手拿著飼料一隻手拿著碗,小狗才肯進食。他只吃放在人手中的食物,每吃一顆飼料就要把另外一顆叼起來吐在地上,吐得家裡一堆蟑螂。怪的是這隻小狗只吃飼料,從不吃我們的食物。
愛漂亮的姊姊抱他抱得自己起疹子,父親更是狗不離身,可謂如影隨形。

父親有高血壓以及肥胖的毛病,出外運動時帶著小狗漫步,在家則抱著小狗看電視。小狗這輩子一出生便瘸了,可能是純種的因素,健康狀況稱不上好,走路一跛一跛地。
看著一人一犬散步模樣,我們都戲稱他們是老人與狗,父親只是皺眉笑笑,並不反駁,感覺心裡是很高興。

就這樣過了十四年。
上次回家,小狗瘦得像個皮包骨,毛髮稀疏,骨頭的起伏與關節看得一清二楚,宛若活生生的骨骼標本。
這次回家,小狗毛掉個精光,只能吃得下流質食物,連飼料都要事先磨碎才能餵食。站也站立不穩。從頭到尾都要父親抱著才能移動,平常動也不動,唯有在吃飯時才倦怠地搖頭進食。由於無法自行移動,因此長出褥瘡,每天姊姊一邊跟小狗道歉一邊換藥,用剪刀剪下潰爛的部份,小狗吃痛也只是微微顫抖,不知道是無力反抗,還是知道主人的心意。
姊姊說,若爸爸在身邊,他就不會抖得這麼厲害。
事實上,後來父親來到小狗身邊,小狗還真是安穩了些許。
自己本就怕看到傷口,眼前景象更是讓人有些無法目睹。

夜晚與父親聊天,其實我們一直很擔心若小狗離開。父親會怎麼樣?但小狗長期的衰弱,彷彿在告訴我們時間已近,他隨時就要離開。「如果他走了,你也別太傷心喔。」我擔心地跟父親這麼說。
「放心吧,久病床前無孝子。仔細想想,或許這幾年,我真是被小狗綁在家中了。」父親淡淡地撫摸瘦得只剩下一對骨碌雙眼的小狗,又靜靜地開口:「小狗這輩子是生來陪我的。」他輕輕地抱起小狗,我看著小狗被他抱上抱下,原本以為小狗的眼神無奈,但看到父親以熟練的動作拿出飼料,小狗彷彿回應父親的動作一般,擠出力氣喀嚓喀嚓地咬起飼料時,心中不禁一震,那畫面要說愛恐怕有些矯情,說神聖太過誇張,但卻又是那麼地讓人難以忘懷。
『喀嚓喀嚓。』小狗擠出力氣,嗤牙咧嘴地咀嚼著。聽來不似野獸進食的聲音,喀嚓喀嚓地,響徹夜晚的客廳之中。

隔天早上,出門前,我到父親的房中,小狗躺在床上。他是跟父親一起睡床上的。
我緩緩地撫摸他的頭,他用鼻頭輕輕地蹭了我一下。心中浮現的是多年前小狗雪白的體毛,以及他畏畏縮縮地在我肚皮上轉圈走動,不敢從我肚皮跳到床上的模樣。那是一隻膽小的小狗,屁股跟頭頂一樣毛得可愛。
「再見。」我說。
也不知道下次回國,是否還能見面。
我摸摸MOMO的頭,他並不跟我道別,只是一聲不吭地用一雙骨碌碌的雙眼看著我。
「再見。」我說。
最後摸摸他的耳朵,並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說再見。

Tuesday, February 24, 2015

玻利維亞之旅遊記一,飛往玻利維亞。

早上十一點多自成田出發,我從六點便離開家門。
心中依舊無法置信。
事實上,即使有簽證,但在真正踏入玻利維亞國內之前,我還是無法放心。
總覺得一切來得太快,太容易。

花兩小時到機場,拿完玻利維亞用的WiFi之後check in。
Check in時JAL的空服人員提醒我到紐約記得要先提行李。因為在紐約我得先移動一次機場。

對,旅行的第一個意外就是發生在這check in的時點。JAL的櫃檯人員看我一臉驚訝,跟我說旅行社應該有跟我說明才對,但國際機票我是在網路上買,說明中只提醒我們要辦ESTA,可沒跟我說機場不同啊orz....
我急忙用候機時間查詢兩個機場移動的方式,搭上通往紐約的飛機,經過十幾個小時,兩部神劍闖江湖與一部冰雪奇緣,我終於來到JFK。

全世界的機場通常都會縮寫成三個英文字母,我到的機場是JFK,下一個要移轉的是LGA。但是我並不知道簡寫成LGA的機場全名為何。令人意外的是,我拿著機票問機場地勤跟check in 的櫃檯人員, 竟然沒人知道LGA是哪個機場,另外查到LGA全名之後,連找個上車的方法也折騰很久。原來美國機場沒有免費Wifi,原來美國Wifi這麼貴。

失去網路的力量,首先,我抓一個空姐問路,他跟我說公車就在門外,搭上便能到另外一個機場。
但我往外看了看,還是不知道怎麼搭乘。
走出門外被計程車司機攔住,司機騙我說今天沒有巴士,旁邊的地勤人員只冷冷戳破他的牛皮:「到裡面的welcome center買票,就有公車。」
聞言我轉到裡面的welcome center,發現櫃檯空無一人,但的確有看板寫著往Gla機場,13塊美金。我看櫃檯沒人,又抓一位保全問怎麼買票,保全說走到外面的sign board,便會有人賣票給你。 
我又往外走,確定有公車站,但可沒看見有人賣票,為此我又回頭走回機場,計程車依然在拉客,地勤依然好心卻又冷淡地說走到welcome  center買票。
再次走回依舊無人的welcome center,保全看到我就喊:「sign board!」
來回三四次之後我抓其他車的司機問怎麼買票,再次得到「welcome center」的答案,我說沒人,他說可能要一兩個小時之後才會上班。於是我又摸摸鼻子回到機場裡,剛好welcome center的人出現。

原以為這樣就沒問題,但旁邊往Gla機場13塊美金的welcome center跟我說他們不賣票,要我走到公車站買票,我當場傻眼。 
回到公車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有位售票員帶著行動式發票機站在站牌旁。
簡單來說,就是美國人大地大什麼都大,票務員很free,在車快到前根本到處跑得不見人影,才讓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何去何從。

至於剛到美國身上沒零錢,公車司機跟我要小費我給不出來,又是另外一個文化衝擊的小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美金一百塊真的超級難用,每次拿出來店家都面有難色,從收銀台裡東數西數才湊錢找開。而我因為只準備了一百大鈔,聽了建議知道玻利維亞一百找不開,才想在美國買些小東西。
原以為要在美國機場找開不難,沒想到卻是意外費力外加被白眼的大工程…

到達LGA機場想要Check in。手上拿著JAL發的票想轉搭乘American Airline的飛機,櫃台人員卻拿著我的護照跟電腦大眼瞪小眼,才發現自己的簽證有問題。之前說過,我的簽證上面只有寫發行日2012/11/20,可滯留30天以內,卻沒有寫有效期限到什麼時候。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美國的機場人員要檢查我到玻利維亞的簽證,但無論如何,我的簽證就是有問題。


胖大叔原本還在想簽證上寫到的30天是不是要在拿到簽證的30天內出國,但怎麼想就是少一個期限。最後我的護照經過多人傳閱,英文在空中交錯。期間我心急如焚,擔心登程十幾個小時痛苦的飛機,自己是不是要在這裡就被遣返,甚至心中考慮著從玻利維亞行改成美國行有沒有搞頭等等。自己英文不好,對方也只是跟我說:「You are good.」叫我等候。處理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後才終於處理好我的機位,讓我順利上飛機。

還沒踏入玻利維亞便充滿苦難,不禁讓人感到前途堪憂。也痛感自己英文實在太差。

由於出師不利。之後轉機時間便也不敢妄想走出機場逛逛,之後便一直乖乖地重複逛免稅店,出關入關的動作,一路坐到La Paz。

有趣的是,從成田到紐約之後,紐約轉邁阿密的路上並沒有太多日本人,但一搭上前往La Paz的班機,日本人密度瞬間提高,甚至超過五成。
日本人喜歡玻利維亞的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廣告打得真凶…
當然,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玻利維亞之旅,準備篇

玻利維亞之行,動身前我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太多人。
彷彿話說出口,成行的機會會就此溜走一般。
一切從朋友小逼從噗浪丟給我的連結開始。
噗浪上只圈了我的名字,點進連結後沒有太多圖片,太多文字,只看到一個台灣人說自己拿到玻簽,附上一張照片。

不需要說明,我便已懂老友的意思,與此同時,我也開始準備啟程。
首先是時間,玻利維亞,應該說烏尤尼鹽沼的旅行旺季是在雨季,大概從十二月開始到三月。考慮到公司的問題,理所當然地最佳時間便是日本的新年連假。雖然12月的確有水量不足的風險。

我收到台灣人能拿到簽證的消息是在十一月中旬。第一時間,我便直接打電話到東京玻利維亞大使館,詢問申請簽證所需要的資料。
感謝天,日文能通。
申請玻簽所需要的資料如下:
英文申請表一份
照片一張
旅行計畫一份
黃熱病疫苗注射證明書
旅館的預約證明
美金30元

看到列表,便寬心許多。
往年據說需要西班牙文的健康診斷書跟財產證明書,還要事先有機票的訂購證明。
現在看來是減少許多麻煩。
但對我來說困擾的是,不論是打疫苗還是到大使館申請簽證,全都需要在平常日辦好,而檢疫所規定施打疫苗的時間為旅行出發前一個月,但我卻要有疫苗證明才能申請簽證。
幸好後來有找到只要預約時間,隨時都能施打疫苗的設施。我便安排了一天假期,準備在施打疫苗的同一天到大使館遞交申請。

另一方面,我也得同時著手準備申請所需的資料。
首先是機票時間。Uyuni近年大受日本人歡迎,加上適逢日本年始年末連假,機票跟行程都很貴。
原本我打算加入旅行社的行程,但原本就要四十幾萬日幣的行程又跟我說由於我只有一個人,所以要加價十六萬日幣,合計六十幾萬日幣。想不到人單身連旅行都要被欺侮,我便決定改採背包客的旅行方式。
機票時間在我不停的試誤之下,終於找到自12/25到1/2號的時間,是相對最長、最便宜的時段。不論是多一天還是早一天,又或是晚一天,票價都要從25萬飆到40幾萬。
為此,我得跟公司請兩天假。這兩天假公司同意與否倒是不怎麼重要,因為我默默地決定就算逼我辭職,這一趟也不能不去。
是的,無論旁人怎麼想,唯有這一趟我無法讓步。

來回日本的機票時間決定之後,下一關便是從la paz移動到uyuni的移動方式。
方法有搭飛機跟巴士。巴士移動時間十個小時以上,據說路途不只遙遠,而且顛頗,號稱十個小時的行程還常會被拖延到十三,四個小時。
另一方面,自la paz飛往uyuni的唯一一家航空公司amaszonas機票已經被搶盡一空,而uyuni當地的住宿也只剩下一間還有空位。
但簽證沒下來之前,無論是來回玻利維亞還是玻利維亞國內的來回機票,我都不可能貿然預訂。
沒有機票,我也無法正確決定飯店時間。幸好Booking網站的規定是在入住一天前取消便不需取消費用的網站,因此我先很賤地訂了較長的時間,準備之後再縮短。
由於預算跟個人喜好,還有空位問題,我訂了一個晚上15美的青年旅館(後來才知道有更便宜的旅社)。
有了旅館的預約證明,加上用破爛英文寫好旅遊計畫跟簽證申請表,附上當天拿到的黃卡(黃熱病疫苗證明),我來到距離東京澀谷走路半小時路程的玻利維亞大使館。

同是大使館,但玻利維亞日本大使館規模極小,跟幾個南美國家大使館擠在一棟大樓的某個樓層中,是個小小的辦公室。辦公時間是早上十點到中午十二點半……
懷著忐忑的心遞出資料,對方看完之後點頭要我下週取件。
我問:「據說台灣人至今很難拿到簽證,請問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對方回答:「“中國人”的確至今不好拿到,不過今年三月開始對中國的規定改了。」我說我是台灣人,對方拿起我的護照看了幾眼,猶豫了一下,只說都一樣吧,便不再搭理。雖然不服氣,但簽證的生殺大權掌握在對方手中,我也只好默默離開。

遞出簽證的一週是煎熬的。看著機票的幾位逐日減少,另外原本被搶空的amaszonas機票又加開班次,但還是不能買,就是每天焦急地盯著網路看。途中也忍不住地先買了一張由la paz飛往uyuni的機票。

就這樣過了一週,我又請一天假,才終於拿到簽證。
拿到簽證的那一瞬間,手不停地顫抖。直到走出大使館,依然不大敢相信。
手上的簽證只短短的寫著發行日2012/11/20,美金30元,最大滯留時間30天,但沒提到有效日期。這時我雖然察覺到異狀,但卻沒有太放在心上。
「或許就是這樣子吧?」當時的我這麼想。
想不到這為之後的旅程帶來一些麻煩。

確定簽證下來之後,我在當天買了往返玻利維亞機票,修改飯店入住時間,又訂了從uyuni回la paz的機票。
即使委託旅行代理公司買內陸機票比直接網路上買貴。但由於amasonas主要還是用西班牙文,為免意外,我還是決定讓旅行社賺這筆錢,也從日本訂了兩天一夜,有日本人導覽的當地旅遊行程。兩天一夜256美金,是很貴的價錢。之後我才知道若是參加當地旅社HODDAKA的行程,半天只要15塊美金。
當然,論有趣度,我覺得256美金的行程的確比較豐富一些,行程內容我們之後再聊。

旅行準備方面,由於網路上查到玻利維亞治安並不好,據說有強盜,也有假警察橫行,這時我才開始意識到安全問題。
在日本朋友的推薦之下,我認識了一位曾在巴西工作,到過玻利維亞旅行的長輩。
長輩給我的建議如下:
1.絕對不要相信他們的交通時間。飛機不光是遲到,甚至有可能提早飛。
2.不要以為熱水是理所當然的事,當地沒熱水洗澡是很正常的。帶濕紙巾預防萬一。
3.防範乾燥。
4.玻利維亞治安比較好,頂多就是扒手跟搶劫,不像巴西會有人拿槍行搶,因此只要小心即可。

聊過之後覺得頂多是被拔個精光,不會有性命之憂,是有寬心一些。
只是玻利維亞並沒有台灣大使館,身為一個台灣人背包客,真有什麼意外頂多只能到秘魯求救 。聽說當地警察無法相信,事實上依照我遭竊後到當地警察局報案的經驗,先別說是否能信賴,警察連英文都不會,真出什麼事也是求救無門。
論這一點,台灣人到玻利維亞的確必須千萬小心。或是參加國外旅行團,或許也是個選擇。無論如何,為安全起見,我也特地加買了保險。

另外,由於轉機時需要入境美國,台灣人要申請ESTA簽證。申請EDTA簽證並不難。不過好險我有仔細看過旅行社提供的機票說明,否則根本不知道自己為轉機竟然要踏入美國國境。若是漏掉這一關,無疑地整個行程都會化成泡影。

萬事具備…雖然很多地方不完善,但當時的我也只能做到那樣的程度。
畢竟行程決定地匆促,而且迫在眉睫。
機票住宿的空位都是一位難求,行程上很多地方都被交通綁住。
但我心中沒有改期或是延期的選項。

那是一種渴望。
這幾年間每每看到玻利維亞的照片就感到氣惱。
再怎麼想去,沒有簽證,存再多錢也無法踏入半步。
我甚至認真地考慮過是不是想辦法在日本工作五年之後放棄台灣國籍,只為踏進玻利維亞一趟。現在眼看離夢想只差一步,誰知道國家之間的關係之後會如何演變,誰知道把台灣跟中國放在一起的玻利維亞明年會不會禁止台灣人入境。

總之我準備了衣物,防乾燥的乳液,防曬油,帽子,墨鏡,相機相關用品,手機,機場租借的WiFi,三本候機時打發時間用的書,四百塊美金,信用卡,護照,個人衛生用品,濕紙巾,暖暖包,刻意不帶電腦,靜候12月25號的到來。

談談工作

「我覺得我朋友就是換了一個位置就換了一顆腦袋的人。我朋友竟然跟我說自己的部下都準時打卡下班,是件態度很差的事情。」友人T一邊吃著粉粿一邊這麼說。
「我除夕還工作x個小時,我真的覺得如果我有像自己這樣的部下就好了。」友人G貼給我的八卦,不外乎就是在看某人的笑話。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人似乎真的是換了一個工作就換了一個腦袋。
升上去之後就忘了初衷,似乎忘記自己還是菜鳥時那副稚嫩,遇到事情便覺得徬徨無助的模樣,好像把對作無理要求的上司的怨氣都忘得一乾二淨。

事實上,我打從心底覺得慶幸,在日本帶自己的不是這樣的人。
事實上,我打自心底覺得遺憾,在日本帶自己的不是這樣的人。

在日本工作的壓力不是普通的大,
這在我回台灣的第一天便深刻的感受到。
日文說「身に染みるほど」是很貼切,不知道中文用切身刻骨,是不是又太過了。
我只知道一回到台灣,壓力的確減輕許多。

在日本的生活每天提心吊膽,不知道客戶電話什麼時候打來,自己的應對是否得體。
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會出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害得別人幫自己擦屁股。
不知道事情做不做得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被慘電。
在日本工作聽來風光,其實是件慘淡的事。
煩惱蔬菜太貴,煩惱吃了蒜頭味身上味道太嗆,煩惱花錢太兇,煩惱存得太少,煩惱薪水要被抽稅兩成,煩惱工作太多太雜,是那作不完也無法擺爛的工作。
精神耗損到每天晚上一沾床便昏昏欲睡。

上面有個長官,老是在你口吐怨言的時候露出一副絕對自信的微笑,說:
「我來做吧?」
重點是若真的點頭,那個瘋狂的上司,每天工作12個小時以上,對於你手上的事物卻又做得永遠比你快,比你好。若手中的工作一個一個被接過去,你會漸漸地發現自己成為一個不被需要的人。
所以沒一件事情敢擺爛,沒一件事情敢用自己很忙所以作不完當藉口。
因為我忙,但上面的人比我更忙。
上司就坐在自己對面,中間只隔著薄薄的兩層液晶螢幕,他在公司時每天鍵盤便是喀噠喀噠地響著,彷彿主張著自己正在工作。那打字的速度跟我翻譯打字時一樣快。
不想輸,也不能輸。
一放棄比賽就結束。
一旦放棄對自己的要求,便會失去容身之處的迫切感。
當然,這聽來像若不怕被開除就不需要害怕,
但自尊與期許似乎又不容我輕易放棄。
身為被迫得要自願地自動自發的職員,
看到那些成天抱怨下屬,換過腦袋的人,其實覺得還挺可笑的。

雖說如此,在這公司做了四年,因為編制的關係,其實自己是毫無升遷的機會,
嘲笑別人管理能力太差,若真輪到自己,或許又會是另外一顆腦袋?
三十歲,完成人生的大夢想,
但也同時地陷入了工作的瓶頸。
希望一切順利。

Tuesday, December 23, 2014

2014年總結。

煩惱了一陣子。
想寫些什麼為2014做個收尾,
但畢竟今年還沒過,
而年末有個重要的事件在等待著我。
試著尋找代表自己今年的漢字,
可以找到兩個,必須兩者擇一。
一個是旅,
一個是「叶」。

今年的我,可以説是用腳在寫日記。
三月在北海道出差,
搬到橫濱,在橫濱度過半年的歲月,湘南的海岸,江之島的漫步,
五月到新潟聽演唱會的旅行,
六月的蘭嶼,
八月的富士山,
九月的彼岸花,
十月的九份、川越、鳥取、京都跟大阪以及高野山,
十一月的廣島跟尾道還有倉敷,
十二月的京都、比睿山,以及⋯

今年減少了存錢的比例,相對地把足跡踩遠了一些。
在這之中,印象最鮮明的,恐怕還是六月的蘭嶼,
那片天空與海洋彷彿夢中的場景,
星空下的涼亭,海邊的朝陽,至今歷歷在目。
其次便是尾道、高野山等關西的旅程。
蘭嶼以及廣島的兩次旅遊,其實在我人生中也有某種程度的重大意義。

今年是交友的一年。
以年初學姊介紹一圈翻譯界的噗友開始到五月心血來潮主辦的聯誼為始,
今年的交友圈的確是擴展了不少。
尤其是聯誼帶來的效益其實對我的影響也算深刻。
宛若站在水面的正中間,往上拋出的石頭散落在四周,又畫出無數擴散的緣。
這之中有的石頭較小,只是掀起一波漣漪便回歸平靜。但有的石頭較大,落水時拍出的浪花又帶起幾層浪。
蘭嶼時藉由小艾認識了一團美術,
在東京因為kaze也認識了許多新朋友。
這樣的結果其實是有些始料未及。

一直活得似張浮萍的我,在日本反倒像是出現了什麼根一般,感覺有點像民宿的老闆,專門接待來自台灣的友客。平時在台灣可能兩三年難得一見的朋友,反倒是到東京會見上一面。積沙成塔,伴隨著外出的次數增加,我也漸漸地熟悉東京起來,再一陣子應該就能當個不專業的東京導遊(笑)

原本年初運勢跌到人生谷底,但否極泰來,想不到年底竟然走到人生高峰,實現一個重大心願,而另外一個也已經觸手可及。回想起今年,心情其實是很複雜的。
至於心願,時機成熟就會跟大家分享,從十一月開始的忙碌,其實都跟這兩個心願有關。
不過有個很瞭解我的朋友之前直接Line一語説中我最近在幹嘛,實在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笑)。

在此感謝今年的各種相遇,以及許多朋友的幫助。
祝各位新年快樂。

Monday, November 10, 2014

鳥取沙丘,岩美町,浦富海岸。

2014.10 鳥取縣
將一天分為二,
拿上半到浦富海岸尋浪,
把下半留給到沙丘,體驗沙的景色。
下班後搭夜車轉九個小時的巴士來到浦富海岸,一路上芒花盛開,沐浴在秋天朝陽光之下。背著山光的芒花閃出金黃色的白浪,宛若白色的芒花本身就是無數的花燈一般。想來是休耕的稻田以芒草儲蓄地力,才能看到田園開滿芒花的景色。
今年沒有機會看到芒花,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如願。

其實來此也沒太大目的,只是又想看看海。
踏著一貫的沈重步伐,循著海岸線一路前行。
或許是平日的緣故,路上沒太多人。
碧藍的大海前只有一個青年,站得直挺地活像海邊的雕像,只有一頭亂髮隨著海風飄逸。
原本盯著大海沉思的青年會是一景,但他只是面對著大海,視線卻專注於手中的蘋果上。
螢幕上可能是跟情人甜言蜜語的Line,抑或是什麼遊戲。
或許對居住於此處的人來說,蔚藍的大海跟都市不過是生活的一部分,不帶太多情緒,浪潮如同來往的車潮,海鷗的歌唱也不過只是烏鴉在嘶叫。
跟青年寒暄了幾句之後,我又再次往西,往沙丘的方向前進。

往沙丘的路上途經荒沙神社,濱邊的海鷗佔地為王,閒適地曬著太陽。
沙灘對面有個小島,朱紅的鳥居立於島前,為小島打開一道神祇通過的門,反而在開放的空間中隔出遙不可及的神境。
原本我躡手躡腳地想拉近與海鷗的距離拍照,海鷗溫吞地曬著陽光,一副不大怕人的閑適。
但隨著我逐漸靠近,牠們也緩步靠向大海。
我們之間彷彿有把無形的尺,必須保持絕對的距離。我每走幾步,海鷗便跟往浪花走前幾步。再往前,左陣海鷗已經展開翅膀飛翔,但右翼卻動也不動,只是偷瞄了我幾眼,不把眼前鈍重的生物放在眼裡似的。
大地上的我像塊肥胖的白麵包,一邊留下腳印的碎屑,一邊抹去海鷗的點點黑影。但在射程範圍外,海鷗便聞風不動,既黑又白地妝點著沙地。起飛的海鷗於空中撇出一條墨線,繫住沙灘還有大海,以及寬廣的藍天。
看到這副情景,我索性拔腿奔跑,身上米色的大衣鼓風,像頭巨大的怪鳥。海鷗們紛紛起飛,如射出的箭拖著緞帶飛行,像是怪鳥怒吼的聲浪,以我為中心外擴。飛鳥的身影後方襯著朱
紅鳥居,或許是有什麼特定的方法,能讓海鷗架起一座通往對岸的海鷗橋,才能踏入人外之境。

趕著海鷗跑了好一度時間,走獸終究還是跑不過飛禽。
追逐了一段時間後我也累了,便離開沙灘繼續前行。
浦富海岸的海水清澈,後來聽郵局的櫃檯人員說到了夏天,澄澈的海水更為湛藍,光線透入藍寶石似的海中,美不勝收。她的視線穿過日式木門望向港邊,對旅人訴說故鄉的美。
但現在時間是秋天,銀杏的鵝黃滲入海中,渲染出清淡的墨綠。

一路上,我一直被當地人詢問是不是為了動畫「Free!」的緣故才到此處觀光。
根據當地居民的說法,這裡的遊客甚少,除了前陣子因為游泳動畫「Free!」使大量年輕觀光客湧入之外,鮮少見到陌生人。
連觀光導覽處的阿姨都劈頭就問我是否為「Free!」而來,還拿出刊載動畫場景的地圖簡介。
居民們個個看到我都問我是不是來「Free!」的,我只好一一搖頭否認,心中暗自佩服次文化為地方觀光帶來的效益。
的確,一路上除了我之外,頂多只看到幾個看似老後以拍照為樂的老人家們拿出碩大的砲管四處拍照,或是拿著奇怪的精密儀器在對海水測量著什麼的人們。
觀光客不致於沒有,但屈指可數。
走著走著來到一處小丘,倚著山丘的是滿滿的墳墓,一直延伸到至高的位置。我一邊跟墓碑行禮示意,一邊往上來到頂端,眺望遠方的海景。岩美町將最美的景色留給先人,不禁讓我羨慕起來。原本自己的志向是死後要灑到海中污染環境,但若有幸葬在這種地方,有事何等醉人的美事?

充分地享受過海天一色,經過晒著魷魚的田後港、走過據稱陽光可射入水中25公尺深的城原海岸、遠眺連結一氣地往海中突出的菜種五島、靜坐於充滿生機的鴨之磯,最後再轉向網代港,我來到一座造船的工廠,聽廠內唯一的廠員以地方的口音分享後方有座橋,橋邊的夕陽有無限的好。可惜我腦中滿是準備接公車前往沙丘的打算,想像中的夕陽正染紅一整片的黃沙。

下車之後解決午餐問題,逛過有許多沙雕的沙博物館,這才要對主菜——鳥取沙丘下箸。
從博物館的高處眺望,可看到道路柵欄踏鳥羽沙丘圍出輪廓,柵欄間有幾個缺口,告示牌上寫著不准亂丟垃圾,不准放煙火,還有禁止在沙上塗鴉(笑)。

走出博物館後鑽入柵欄的缺口,先是一片高及膝蓋的矮林,接著是不知名的植被,不知道踐踏了多少植物後我才穿出植被,真正進入沙丘的範圍之中。
後來我知道自己穿入的地方並不算正確的觀光路線。
通常鳥羽沙丘會由一個叫做「沙上中心」的地方進入。
沙上中心不只有租借滑翔傘、滑沙板的服務,也有駱駝可供騎乘。
但我進入的缺口正好在沙丘的另外一側,因此空無一人,只有測量風向以及風力的器材背著藍天,孤零零地立在地上轉呀轉的。
這裡不是沙漠,但類似沙漠(或許吧,因為我也沒去過真正的沙漠)。
風一吹,細小的砂粒貼伏著地,宛若流水般竄流。
沙景遠觀是沉靜的丘,但細觀便是流動的沙潮,隨風起落。
這樣的景象不是第一次見到,那是我還在宜蘭當兵的時候,傳藝旁的海邊,我盯著遠方的龜山島,腳邊的沙便是像這樣不斷地流過,好似大地正在呼吸。

腳踩沙丘的感觸不似想像中的沈,堅硬了一些。不知道撒哈拉大漠是否也是這樣的景象,又或是狂風捲起沙浪,掀起雲霧遮蔽藍天?
總之唯一能肯定的是比較撒哈拉沙漠,鳥取沙丘要小了許多,也安全許多。沙丘隔一段距離便立起一根木樁,木樁上有沙丘的地圖,以座標點出木樁的位置。

其實到鳥取並不似接下來幾天的行程,沒有太大目的。
只是一直自大學時代便一直嚮往著這片沙丘,因此如今到了這裡,那就索性橫越它吧。
我這麼想著。於是在沙丘上落下一步步的腳印。
沙丘上除了我之外,理所當然地也有其他人的足跡,久久不散。
也無怪乎這裡禁止塗鴉。
若是在這裡寫了什麼我愛你,恐怕所有神祕的氛圍都會消失殆盡,感覺跟一般的沙灘無異。
我踢著沙,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痕跡。
天地中的一對腳印總是會讓我想起曾經看過的故事。
人對天父說,為什麼你說自己隨時在我身旁,我卻只看到我的腳印。
天父回答,那是因為我揹著你行走。
當然,我並不是個抱有信仰的人,一對腳印不免讓人有些孤獨。

沙丘其實不大,大約走一兩個小時便能橫越。由於打算等待夕陽,便索性整個人呈大字模樣撲到沙上,拉起帽子倒頭就睡。天上片狀的雲朵貌似展翅高飛的白鵝,張開嘴試圖吞下金烏。細沙鑽入鞋子以及口袋,抑或是緩緩地覆蓋住我的全身。風沙並沒有大到足以在幾小時內將我埋入沙中,唯一掛念的是不知道沙會不會塞住耳朵,因此我把帽子拉得再緊了些。

沙河川流不息,就只有我停滯在沙上,恰似現在的處境。
在人生的洪流之中,身邊的人們都不斷地往前流動,朝著人生的另外一個階段流去,就只有自己像突出於溪流中的石塊矗立於原地,任憑流水切割。直至哪一天消磨殆盡,最後悄然沒入水中,連噗通一聲都聽不見地無聲無息。

在無意義的想像中昏昏睡去,睡夢中自己宛若跟天地連結為一線,蕩漾於藍天與大海之中。
一種趨近現實的夢。
廣大的世界中,身旁的岩石砌出一塊碧藍的沙灘,腳下是數不清的碎石。
我在綿延的沙丘中踩著棉軟的細沙,漫步於風平浪靜的水面之上。
世界以我為同心圓的圓心刻畫出道道波紋,如投入海中的浮標般噗通地一聲,散出層層脈動。大地上的我就像枯山水中的庭石,為清晰可見的沙水波圓所環繞、區隔,卻又往外延伸。和煦的陽光模糊意識,醒來時宇宙中已不再是我一人。

三個男孩的嬉鬧聲自遠方的山丘拉扯我的意識,抬起頭來,看到男孩們正跨大步朝著陡斜的沙丘衝刺,大喊著「やばい、やばい!」。
「やばい!」這個詞的含意太多,其實我也分辨不大出來他們想表達的意思,只知道興奮的情緒伴隨著聲音傳來。
拍拍身上的沙,落到地上的沙粒並沒有掀起任何波紋,自然地回歸到沙河的川流之中。
口袋中風捎來的細砂磨蹭指梢,等著要踏上旅途。
沙丘的另一邊,是海。
浪潮的聲音參雜於沙塵之中,拉扯停頓許久的腳步。
我踩著登山靴,往海浪,往夕陽,在十月的尾聲,那傍著墨綠海洋的一片金黃上,漫步。


海鷗

岸邊

墳墓

沙丘

Wednesday, September 24, 2014

彼岸花

彼岸花開
殷紅如火
身處花田之中,
有股淒涼的美感。
不知道是陰沉涼快的天氣拂去賞花客的燥熱,
還是彼岸花的花名醞釀出一股淡淡的思愁,
賞花的人潮眾多,
但花田中卻是一股寧靜,
不曉得是被眼前的一片紅毯給震攝,
還是白花透過土地吸收了遊客的血氣,
才成就這一片火紅。
彼岸花在梵文中稱為曼珠沙華,意思是白色柔軟的天上之花,能消除賞花者的業障。
但在日本因為開在秋季「彼岸」時節,成了不祥的象徵,被稱為死人花、幽靈花、地獄花等等。
若是站在河的對岸觀賞花田,
隨風搖曳的紅色彼岸花卻是有這麼一點像是燃燒的火焰,
但此燄無煙無熱,只有窸窣風聲跟冷冽的流水聲,
在暗夜之中不免讓人想起幽冥。
中間的水是那三途的境界,
罪人成為紅燄的養分,
留下洗清罪孽的慘白。
賞花途中,路上有一位老伯伯提到:「現在還沒全開,看來還不似紅色的地毯呢。」
要我說,還好自己是在花只盛開五分的時節來到這個地方,
否則置身彼岸的景象,
或許還要在我夢中好一陣子才揮得開。












Monday, September 15, 2014

復健。

前陣子跟朋友出門,聊到一些文章上的事。
自己對寫文章這件事,是有些憧憬。
由於朋友對創作一事頗有心得,
便請朋友幫我看了一下自己的網誌。
在那之後幾天沒有回信,其實心便先涼半截。
我想可能是糟糕到難以啟齒,又或是枯燥到無可救藥。
今天再次遇到朋友提及此事。
朋友臉色有些為難,委婉地告訴我「你的網誌不是文章,只是單純的紀錄。」
被人這麼一說,心中宛如晴天⋯被冷氣水滴到。
其實原本心中就有底,再經過朋友一點,便已明白原因。

記得大學時剛開始寫網誌,
有如每天都要從生活中找出什麼一般來當做題材一般,
除每天留心朋友們的話語,摘錄每日一句之外,
小至夜半聆聽雨打遮雨棚的聲音,搔動鼻膜的雨後空氣,
大至情感上的悲歡離合,比美八點檔的幾角關係,都化為心中的橋段。
生活中隨時意識著把這樣的故事,
這樣的插曲寫到網誌之中,
那陣子腦中充滿文字的符號,
數不清的矯情與做作,
網誌上留下許多熱情,
以及讓人想要閉上眼睛或是按下刪除的羞恥記憶。

那時期許多大學生高中生都喜歡設置個部落格,
放些照片跟文字,有系統的整理自己的生活點滴。
彼此間熱衷的話題便是哪邊的記數器圖片好用,哪邊的空間穩定。
哪邊的使用者多,哪邊放照片方便,台灣的不好用就找日本的、找美國的,抑或是找到不知道哪一國。
你搬家了?搬到哪裡?好用嗎?
有沒有亂碼問題?日文能顯示嗎?會變成方格嗎?
多少人還記得星光大道?
多少人用過Fc2跟國外的記數器?
多少人是為更改部落格學習html跟CSS?

但不知不覺間獨霸一時的無名小站、天空部落,今日也漸漸沒落,淹沒於噗浪、臉書、推特之中,被re twitter,被share,被replurk,被無限個讚給掩蓋,從照片配文字變成為文字配照片,現在想想,依稀記得以往的空間並沒有這麼多容量足以容納圖像檔案(笑)

近來,應該說多年來我已經失去對生活的觀察力。
不光是心老了,也不是不再做夢,即使我的人生其實沒有什麼夢想。
每天走在路上只有那個工作進度到哪?今晚該處理哪方面的事情才好?答應別人要幫忙處理什麼事情?錢夠不夠用?怎麼投資理財,該如何交到一個女友?回台灣有多少個約?在日本要怎麼打點人際關係跟生活,意識被捲入忙碌的現實之中,眼中只看得見生活,卻忘記如何咀嚼生命。

其實忙碌不過是藉口,因為我大學其實也很忙。
兩份以上的打工、社團的幹部、學校的學業,還有打不完的電動跟看不完的小說。
但腦袋還不致於被生活以及截稿日佔據,也有閒暇之餘靜下心好好思考,留下點東西。
反觀現在遇到大事小事,今天老闆搞我,今天我吃了冰淇淋,今天小確興,po文,按讚,發照片跟文章的速度比吃飯還快。
文字與思考不再精鍊、不再內斂,自眼耳口鼻傳來的訊號刺激大腦,手部如脊椎反射般地拿起手機抑或是照相機,排泄的速度遠比小解大解還更快速,不只速食,還速便。連打個遊記都只想快速留下記錄,打發了便快點重回工作軌道。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願意花時間寫一大堆只想快快了事的東西。

「想要寫文章,首先你要在心中拿起一台照相機,記錄生活中的細節還有想法。你要想著自己有帶相機,才會想到要拍照。在我看來,你還沒拿起那台相機。」朋友這麼說。
於是,我想試著下定從塵封已久的箱底掏出相機的決心,從復健開始。
然後寫下一篇終究還是稱不上文章的文章。

Monday, September 8, 2014

閱讀。

這幾天讀書有兩件很有趣的事情。
一是讀有川浩的『シアター2』的時候,正當我在電車上讀到將近最後,書中談到劇場演員是如何不賺錢,難以生活的時候,一個穿著七分褲,頭戴毛帽的男性手拿一份影印的紙張坐到我身旁,口中念念有詞。
我眼睛情不自禁地瞄過去,發現男性手中的紙張是份腳本,角色台詞旁邊用紅筆標示許多應該注意的動作,手中拿著『シアター2』,一位活生生的演員就這樣坐在我身邊,默默地背誦著腳本。
我實在很想蓋起書舉到他眼前,跟他說請問你是不是演員?有沒有看過這一本書?腦中不禁想像著這樣的情景,但最後他還是背著他的腳本,我則是心神不寧的拿著手中的書本,眼睛不停地觀察著對方,宛若在尋找書中哪個角色是以他為藍圖似的,然後對方下車,走下電車的舞台。

另外一件,是閱讀伊坂幸太郎的『アヒルと鴨のコインロッカー』的時候。我現在幾乎每星期都會到川崎游泳二到三次,而本書書中男主角便叫河崎(kawasaki),不同的字,同樣的發音。而且在本書之中,代表主角姓名的記號其實有些特別的意義以及機關,所以這段時間我每天在車上讀著這本書,腦中跟著書本唸出kawasaki的時候,也常常聽到電車廣播出Kawasaki到了,Kawasaki到了的聲音。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巧合,但對我來說卻相當有趣。尤其是在日本生活的時候。

原本,我就是個容易融入書中世界的人。
接連隨手拿起的兩本書,剛好都貼上我的現實,模糊現實與虛幻之間的界線。
我是我,是書中的我,是現實的我。
現在我的現實在日本,對我來說是現實,同時也是一種非現實。
那不是什麼思鄉的情緒,也或許不是什麼對親朋好友的思念。
宛若隔著一層膜在觀察這個世界,又好比從天上,從書本外的第三人稱在閱讀我這本書的人生。

打開繪圖軟體修改照片製作海報,依稀憶起高中時想要靠美術吃飯的夢想,從前沒搞懂過的貝茲曲線現在終於漸漸知道該怎麼東拉西扯。
口中講著熟悉又陌生的語言,日文好到溝通上沒什麼障礙,但卻少了許多跟外國人生澀日文交談的新鮮感。日文差到講個幾句別人就知道你是外國人,在詫異的同時已幫你劃開界線。工作中交談時總是看到對方專心地聽著自己說話,那並不光是專注於工作內容,而是外國人的日文不專心聽有時候就無法理解。說著說著,看到眼前的同事微微側著頭表現出傾聽的肢體語言,心中便不免有些焦躁。腦中的另外一個自己看著焦急的自己,視網膜的彼端映照出自己焦急的幻影、獨自生活起居的映像,有點類似一個他人在日本的生活。

打開電腦、滑開手機,連結上網路,到前陣子為止的自己的人生,就牽繫於河道跟Time Line的另外一端,資訊的洪流,身歷其境,似乎自己就在朋友群之中,參與著朋友的生活,好比從來沒離開過似的。
但肉體卻不在台灣,精神擬似性的參加活動,透過網路的魔鏡,我凝視過去的人生,自己身在台灣的幻象。

Bump of Chicken有一首歌叫做「メーデー(May Day)」,透過歌詞,我總是想像著自己凝視水中自我的畫面。但水中的那個我並不像踩在鏡子上一般,與我腳掌對腳掌地相連,而是在那深處,更深的地方,氣泡不斷地自鼻孔中浮出,宛若隨時都要溺斃似的,隨時都在等我自己跳下去。

響く救難信号、深い心の片隅。
高響的求救訊號,在心中深處,
こんなところにいたの そばにおいで にげなくていいよ。
原來你在這種地方,來我身旁,不需要逃跑。
触れた発信源に 届けるよ 口付け。
將嘴貼上觸碰到的訊號源,
君から預かってきたんだよ。
這是你自己交給我的東西喔。

勇気はあるだろうか 一度手を繋いだら
有勇氣嗎?只要牽起手,
離さないまま外まで 連れて行くよ 信じていいよ
我就會帶你到外面,你可以相信喔。
息は持つだろうか 眩しい心の外まで
呼吸還撐得住嗎?撐得到耀眼的內心外嗎?
再び呼吸をする時は 君と一緒に…
當下次呼吸的時候,我們會一起呼吸。

在水面上的是哪個我?
在水中的又是哪個我?
正在求救的是哪個我?
想救援的又是哪個我?

May day~
May day~
沉默的求救訊號,
在水中,
在心中,
在書中,
在不知道是自己還是他人的人生之中,
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