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にして夜空: 出差遊記--札幌。

第一天：
這次出差到札幌主要是參加日本「糖尿病的進步」學會。糖尿病學會每年都會辦一兩場大型學術發表會。主要是讓醫生共享醫療心得、成果、新藥情報、機器情報、醫療方法等等。其實每次都還挺多醫生跟護士參加，其次就是相關業者如我們了。

基本上也不是說參加了就能直接有生意，但主要就是去跟同業業者交換情報，從發表中瞭解最新的糖尿病醫療（市場）的現況以及需求，未來可能的走向。

星期三晚上就聽說週四可能有風雪，飛機無法起飛，但我們還是準備搭乘1930的飛機。到機場之後延遲又延遲，實際搭乘飛機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到達北海道時間為十一點多，電車停駛，計程車等候站前排了一長條龍，可能是因為多班飛機誤點，計程車生意興隆，幾乎完全沒有空車，都是來接預約的乘客。於是我跟同事在室外下雪的夜晚中等了五十分鐘的車。等到一半其實我已經開始左右橫跳了。想起小時候看的民間故事：「一個工人招員外陷害，衣衫單薄地睡在寒冬中的倉庫之中。年輕人為活命搬了一整個晚上的磚頭，甚至熱到出汗。」我跳著跳著在想，其實跳一跳是會出汗沒錯，但一出汗之後只要停止運動，不用多久那汗水又會讓身體更冷，所以真的得要一直不停運動才能留住一條小命地度過一個晚上，也不知道是古人唬爛還是古人體力真這麼好拿早上作工晚上搬磚頭不休息一整晚這麼威猛。

ANA上面的茶杯，很可愛。

遠方的妹們在北海道還是短裙褲襪，我都快冷死了。

無論如何，其實到房間丟行李之後已經將近一點，到北海道就是想吃，不過這時間真的令人絕望，只好放棄。

第二天

起床先來一罐

早上從旅館移動到札幌市內。原本昨天就應該先到市內，但因為飛機跟交通的關係我們臨時換了住宿，所以到達學會會場時已經十一點多。先跟認識的攤位打過招呼之後（這點跟FF很像XD）同事開始找以前的同事跟認識的朋友聊天（這點也跟FF很像。）但這舉動其實對我們來說挺重要的，因為我們是弱小公司，得靠這樣多收集情報，另外也因為我們是小規模的公司，能比較靈活地活用業界情報，結果聊天就變成非常重要的事情。同事也教我怎麼跟不認識的業務打交道跟套情報的方法-A-;不過老實說這超考驗日語能力，其實挺令人緊張。

等車情景

火車的機關也結冰

車窗景象

在此先提提我對糖尿病學會的印象。
其實這是我第二次參加，但每次都很盛大。
每年會場跳來跳去，這次剛好又跳到札幌舉行。

場地外面的風景

滿滿的場次表，一天整天都同時有5~6個會場發表，發表有長有短，短的甚至是一個發表十五分鐘。聽講者來來去去，都是聽完自己想聽的部分就移動。

發表方面如剛剛所言，最新糖尿病的機器、如何跟患者溝通、病例分享、心得分享、實驗成果報告，內容包羅萬象。

另一方面，廠商方面則是有一個廠商用的展示區，這次因為是北海道，以及不是「每年最大」學會的關係，所以主要是血糖機跟胰島素的廠商。之前在熊本還有健康食品跟藥品的廠商。成本方面其中一間競爭廠商一出手從東京派60人上北海道，包涵攤位費跟出差經費、交通費，製造宣傳禮品的費用，大概兩天就能花掉一億日幣，令人乍舌（眼神死）。

但撇開錢的問題，撇開學界重鎮出場不管踏進任何地方所有人都要鞠躬哈腰跟隨問候的這些景象，其實學會本身還挺讓我感動的。本跟醫學無緣的我，在旁聽演講內容的時候其實可以感受得出很多醫生的熱忱。或許跟糖尿病的治療性質有關吧。主要不在治療，而是如何跟患者一起控制自己的生活，跟患者一起走過得一輩子跟糖尿病打交道的人生。對我這局外人來說，其實挺難得有這樣的體驗。

有北海道的土產廠商來發免費甜點，吃到爽，吃免錢(*´Д`)ﾊｧﾊｧ

自窗外看出去的景色

學會結束之後到吃晚餐之前有點時間，到外面散步了一下。

電視塔，高中來的時候心中各種感動，現在就還好。

電視塔中的夾娃娃機，有朋友對內褲都白色多所抱怨。

台灣應該也來放一個

繁華街

據說是札幌地標之一

飛雪

晚餐時間，這不需要解釋XD

吃完飯之後散步回旅館。

埋住腳踏車的雪

從早上看到學會外的雪就很想做的事情，終於在大通公園如願。

拓印

時計台

到底誰會想吃這種燒肉？

第三天
早上一樣到學會聽講、收集情報。
中午吃飯時間剛好前輩遇到以前的同事，稍微聊了一下。到日本工作之後，在這業界遇到的都是精英，我還真沒遇到跟我們吃飯的客人中有誰年薪低於一千萬的- -;可惜我只是個死台灣人，領的薪水是屁。舉說某公司新人進去四點五起跳-a-

這人年齡35歲，年薪1200萬日幣，因為是大公司員工，跟銀行貸款了十億買房當包租工，利率還比一般人低。稅金交的不見得比一般人多（眼神死）。又一個活例子出現在眼前來驗證我這陣子學到的東西。不過其實聽完對方工作內容，其實還是能知道大公司的優點跟缺點所在，小公司員工有小公司員工能學習的優勢。不過我對未來還是很迷茫就是。別說35歲了，這輩子有沒有辦法領到對方等級的薪水都不知道....

由於該做的事情做完就能收工，所以回飯店之後我就換上便服，往北海道大學出發。路上先經過舊道廳逛逛，找拉麵店吃吃札幌味噌拉麵。

小心落雪（笑）

牆上排滿簽名，據說是昭和時代就有的店。

其實真的很好吃。

提到北海道大學，其實得自高中時期說起。高中時代我曾跟家人以及旅行團到札幌一次。但只有住宿，並沒有在室內觀光。當時的我是青澀之戀的忠實玩家（其實現在還是）一直很想到遊戲中出現的北海道大學養馬的地方逛逛。

札幌市水溝蓋

當年到飯店的時候是晚上，早上就得自飯店出發。北海道大學就地圖上來說佔了札幌市相當大的面積。當年對日語一知半解的我清晨自飯店出發，好不容易找到北大，其實時間已經所剩無幾。當時飲恨而歸，然後光陰似箭，現在我才終於再次踏上這塊土地。之前來是夏天，但這次來這裡，是一片雪景，跟一樹的烏鴉。北大正門的樹上滿滿的烏鴉，聽烏鴉齊唱其實挺恐怖的。

北大正門

少年喲，要胸懷大志。

Again,

雪融化之後又結凍。

溫室

雪原

北大人孔蓋

北大最知名建築，古河講堂

是說，我到北海道大的時候已經五點，這時候才驚覺自己已經錯過一般大學福利社開的時間，其實我很喜歡大學，所以來到大學總是想帶點精品。看到購買部關門的時候其實我心涼了半截。但仔細想想的確時間太晚。原本我已經放棄了，但逛到六點多左右，我找到一間週末也有開到晚上的購買部，終於買到了精品（笑）

食堂

克拉克老師的咖哩XD

書籤。目前我有東大跟北大。應該會去幾間買幾間。

走出賣店，天色不知不覺已經轉暗。原本買到精品的我心滿意足，也看到了農場，理論上牧場也是一片雪景吧。路上看到的雪景中說不定有包含牧場。心滿意足準備走回飯店，但走著走著，腦中就開始想，上次來是十多年前，下次來是什麼時候，這輩子還有機會嗎？
於是我又開始往校園另外一側移動。也就是後來紅框的路線。

其實我真正看地圖移動是在紅框那附近認真找路時，在那之前我都是隨意閒逛，所以其實我走的路要比地圖上多的多。

首先，往獸醫學部前進。北海道大學很奇怪，校內幾乎沒有學校的平面圖。這就是為什麼我找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的原因orz....
後來認真的開了GPS，抓學生問路。由於問馬小屋在哪實在太丟臉了。我先問了獸醫學部在哪。

有趣的是，我問了一對情侶檔，男生很熱情，聽我問路立刻屈身在雪地上畫起圖來。這招我倒是沒有想到。原本我腦中在地上畫圖給人看要嘛就是抄樹隻，不然手會髒會痛，所以這種事不大會作，不過他的動作極其自然，讓我感受到了文化衝擊（笑）。

月色。

獸醫學科附近

總之經過了很多可疑的路線，我來到了獸醫學部。其實這時候我已經累到快起笑了。

在獸醫這一區繞了很久，還是沒有看到牧場。不死心又抓了一個女學生問。
我：「請問，這裡真的有馬小屋嗎？」
女：「你是說這個北海道大學中嗎？的確是有一間很小的。不過真的很小喔。」
我：「不過那區塊（我指牧場）應該是禁止進入吧？」
女：「是不到禁止進入啦，這時間其實那邊也都沒人...應該可以走得過去吧。不過要進去小屋就不行了。」
我：「沒關係，我只是想到附近看看。」
女（指著背後一整片雪原）：「你應該先從右邊出口出去，沿著學校左邊走應該就能看到了。小屋就在你看到的牧場彼端，有一棟小建築物就是了。」
好吧，老實說我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到遠處有光，然後是一片大雪原。

我原本順著女生的指引，先離開學校，沿著左邊圍牆。但其實左邊的不大算圍牆，是一排建築物，建築物背側緊貼著圍牆，也就是說我無法「順著圍牆走。」由於晚上視力不好，我怕功虧一簣，也不知道在堅持什麼，就是覺得人生可能不會再來到這裡了，所以我一定要看到。順著建築物走之後，發現建築物跟建築物之間空地的雪因為沒有特別處理，高到形成一個小丘，而且這小丘直接通往圍牆（攔網）頂端，而攔網另外一側是高過我的頭的雪。於是我就順著山翻過攔網，只為了走向靜躺在雪原中的一個小屋......

穿越一小段雪原走到小屋，發現這只是一個不知道用途的小屋，不大可能是讓馬待的地方囧。
我順著路往回走，一樣跨過原本的山丘跟攔網，再次順著左側圍牆攔網（建築物）走。
又過了不久，我發現圍牆有一道門，在雪的阻隔下敞開通道。原本不敢太囂張是因為自己畢竟是翻牆走到雪原之中，這下有道開著的大門，也沒看到什麼禁止進入的號誌，我就索性走進去了。畢竟繼續沿著建築物走，搞不好我真的會看漏所謂我連長怎麼樣都不知道的馬小屋。不如從內側移動。

雪原，我自彼方而來。

其實，走在這片雪原中，心情很奇特。月亮明亮，我走在一片雪原之中，這裡位處札幌中心，我人在大學這種地方，但在雪原中走了半個小時，卻一個人都沒有（當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從雪中冒出來的樹梢以及鐵網等告訴我現在自己腳踩的高度大概是在自己腰部到肩膀，甚至以上。我在空中漫步，在雪中散步，踩著上班族用的皮鞋，每一腳踩下去就陷入一次，雪從褲管中鑽入，從鞋子與襪子之間的隙縫中鑽入。周遭一片寧靜，但一直傳來自己沙沙的踩雪聲、喘息聲、傻笑的聲音。同事說過，下雪時，雪會吸收掉聲音，所以世界會一片寧靜。
眼前的雪，頂多就只留有狗的小腳印罷了。其實走了三個小時，雪地行走半個小時，其實我腰跟腳都很累了，不過如果在這種地方睡著，應該還是會死吧？死在一所大學牧場的正中央，直到成山的雪快融化才會被發現。突然出現在牧場中間的屍體（？）想到就很愚蠢。也覺得自己在做傻事。不過能體驗到自己一個人走在雪原中的感觸，其實我覺得挺有趣的。就這樣，我一頭倒下，就像雀巢檸檬茶的廣告一樣成大字往後仰。其實喜歡躺在雪地中，與其說是沒經驗過，當然也是沒經驗過的關係，不過主要還是之前的譯作之中，有個角色在走路時走著走著就撲進雪中，然後躺在地上思考。我一直很想知道那是怎麼樣的感覺。於是這次我知道了。
雪地比我想像中的柔軟，比我想像的還要溫暖，比我想像的還要寧靜。躺在雪地上看月亮其實真的很舒服。不怕背後有小蟲要爬上來，不怕耳朵後面累積沙塵，不怕衣服骯髒，只是冷了點，當然這一點會隨著時間的延長跟身體的冷卻越來越嚴重就是。

總之，就在作一堆蠢事之後，我終於聞到了野獸獨有的味道。雖然也不確定是不是，也不敢走近（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有動物在裡面，雖然理論上不可能。）但我應該是來到馬小屋了。